她端详着杯壁的花纹，“你说人活一世到头来都会化成黄土，那又为什么如此执着？还不是因为有所留恋有所追逐。可我，我的心愿将了，本就孑然一身，在这滚滚红尘中已别无所恋，纵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，还是随缘吧。”她抹了下嘴角的酒痕，“这酒甘醇浓郁，味道不错，谢你了。”
她站起来道，“饭我就不吃了，昨儿下半夜里吃多了不饿。你若没别的事情我回去睡觉了啊。”
“……相识一场，我总该知道你叫什么吧。”他喊住正欲离去的水漫。
只见她转身，对上他清澈的眸子，“名字只是一个代号，既然我快走了，这名字便也会带走的，你不必挂怀。”
他看着她淡漠的模样，只觉一股清泉潺潺流淌入心间，“你竟如此看淡生死？”
“我跟你不一样。”她神色有些缥缈，“你生时有家人、朋友还有天下仰慕你文名的人关爱你，死后你崔述的名字也会永载崔家族谱，那便是记忆，是存之于世上的证明。纵然死了，你的名字还活着，活在后人的记忆中。可我不同，我孤身一人，活着没有多少温暖，我有时候想尽力抓住每一份欢乐，我也曾相信我或许是可以幸福的，唯一一次想留住的感情，她……如此不堪一击。呵，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，死又有何惧？”
这番话淡淡道来，仿佛是在说着平常的话，却又仿佛带了看破尘世的荒凉，他一时语塞，恍然间有纷杂的记忆涌来，他抬起自己的双手，骨节细长而分明。
“你知道我的手很重要，我三岁能文，谙九经擅诗赋，后来又在音律上颇有造诣，我的那些才能名气，真的离不开这双手。可是，谁又想过我或许要的不是这种生活呢，或许，我本是可以耕读劳作、悠然于世的。也许你说的有道理，可生于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人，如你所说，的确是得到了很多，却也是活在了早已被定义了的名字下了。”他看着自己的手，放佛呓语，“你知道吗，倘若手毁了，于一般人，仍有许许多多种可能。可对崔述这个名字来说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。”
他轻叹，抬首看向她，“或许，孑然一身也是一种幸福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眸里的波动，那样清湛冷清的眸子，在那一刻，放佛有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在雾气般缠绕着，是寂寥吗？却又浅尝辄止，让人无从探究，水漫心中掠过一层及其浅淡的惊讶，默了默，嘴角一弯。
她轻轻浅浅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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